南惊蛰

忘了我这个爬墙的人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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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晓/七夕/文】过客(8:00)

 文画配对@小小作文 


正文

 

给你讲个笑话,——缘分这东西,你要看它来不来巧不巧。有时候它来了,时机不巧,那便是有分无缘。有时候它不来,直叫人等红了眼睛,这叫有缘无分。

你若打路边经过,看见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要知道,那是在等一个归人。

 

在世间所有最美好的风景里,只有你是过客。

 

天儿热。

 

晓星尘安安稳稳坐在榻上,显见的心静自然凉。薛洋手里拿着一支长长的莲蓬,剥着莲子。

 

薛洋剥莲子,和传统意义上的剥莲子是不一样的。他把莲子从莲蓬里头一个个摘出来,就不管事了。说到底,他主要是享受撕开莲蓬的那一下感觉。刚撕开的莲蓬,清香,新意,从裂口一起涌出来,每撕开一下,好像撕了谁的心似的。

 

“你撕就撕,可别撕得一地都是。”晓星尘边剥莲子边说:“难打扫。”

 

“没事。”薛洋一边吃一边迷迷糊糊道:“待会儿我来扫。”

 

“你来扫个屁。”他恍惚间听见阿菁说话:“等你扫,龙都下蛋了。”

 

死丫头,话这么多。

他眯起眼睛看着阿箐,手里的降灾对着阿箐的眼睛比比划划。

 

“别闹。”他说:“小心我把你眼睛给挖出来。”

 

阿菁还在扯竹竿子,话还没骂出来,冷不丁对上了薛洋的眼神,三伏天里打了个冷战,立刻闭上嘴巴,乖乖不闹了。她伸手拉着了晓星尘的袍角,摆着哭腔喊道:“道长,他欺负我!”

 

“阿洋。”晓星尘说:“别吓她,她还小呢。”

 

薛洋轻轻“切——”了一声,声音尾巴拖得长又长。

“谁欺负谁道长你可看清楚。我这手上都被小死丫头的竹竿子扎出血啦——她也不小,在我老家,这个年纪能出嫁了!”

 

阿箐于是又红了脸:“谁出嫁啦?谁出嫁啦?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我呸!”

 

薛洋任她闹去。阿箐就像个小狗,没人陪她瞎闹,她自己闲了,就不闹了,闷闷坐着,安静下来。晓星尘会打发她出去玩,她仿佛得了赦令,箭似的冲出去。

 

这个时候,屋里就省下两个打盹的人了。那莲蓬剥着剥着,掉到地下,浑圆洁白的一颗沾上了灰尘。薛洋眼看着它滚过来,忙一脚踩上去,果肉碎裂,绿色的莲心里淌出汁液来。

 

晓星尘快睡着了。

 晓星尘最近这些时日,也总是打瞌睡。仿佛哪儿都能倚着睡一觉似的,日子太平淡无趣,薛洋叼着根草,能坐上一整天。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过的冬三月。

越到夏天,薛洋就越犯困。当然,以前他是不犯困的。到义城这两年,薛洋疑心自己犯上了什么病。要不,就是练手练少了,乏了,或者是老了。

 

可是他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还没老呢。他还是春天的青青嫩草,日头正好的太阳,刚熬出锅的糖——抱歉,这都什么狗屁比喻。总之,薛洋清楚地知道,自己还年轻得很,有的是干劲。他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天还不算太晚,日头高高挂着。他扯出一个笑,问晓星尘:

 

“道长,咱们什么时候出去逛逛?”

 

晓星尘一下子醒了,迷迷糊糊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放下了手里的莲蓬,在心里头细细掰算起了日子。昨儿个是几日了?这几天实在过得太迷糊,反而忘了事情······他算了小一会儿,才终于算明白,今日是七夕。

 

七夕呀,多好的日子!日头照得高高的,你竟也舍得在家里耗费好时光?他摸索着撑着床沿坐了起来,对薛洋道:“今天晚上如何?”

 

“今天晚上是个什么日子?道长真好的兴致!”

 

薛洋的瞌睡一下子醒了过来。凑到晓星尘面前,他是真真儿好奇,他好久没出去过了,也不知道这个日子究竟有什么意思。脸凑的太近,连鼻息都轻轻扫在晓星尘的脸上。白衣道人脸蹭地一红,忙往后退。

 

“就是······就是七夕啊。七夕节,乞巧什么的,一般都会有集会吧······正好带上阿菁一起去,她们姑娘家的也好在一起闹一闹。”

 

薛洋瘪瘪嘴,忽而又问:“那今儿晚上,道长不夜猎了?”

晓星尘微微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然而他很快扫去了眉间的那一丝犹豫,笑着点了点头。

 

“今晚不去了。”他笑着说:“今晚为你破一次例。”

 

薛洋因为一时的错愕而滑落了手边的莲子,甚至松开了腰间的剑。他的眼底不知为何有一丝涨热,但他没有说,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沉默着站起来,沉默着拿起剑,沉默着走出去,眉头微微锁着。

薛洋很少皱眉,他站在院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晚风从鬓角处拂过,他的眼底仿佛要开出花来。可是他睁开眼睛,又隐约了所有的温柔和叹息,他的目光从玩味变成冷硬,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告诉自己,薛洋,薛洋,你是个过客。

 

“薛洋,把心收起来。”他记得金光瑶曾经对他说出过这样的话:“无论你在哪里,你都只是个过客。”

像倦鸟失了巢,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永远只是个过客。哪怕你曾经在某处久久停滞,哪怕你拼命欺骗自己,可是你要知道,过客永远只有一个歇脚的地方。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这样的人,不配拥有家。”

 

薛洋想,这话或许说的很对。他什么时候有过家?他向来是随处可栖息,兰陵金氏的舞榭歌台,乡间泥泞里的一张破草席,青楼头牌的温香软玉,姑苏巷子里的一把油纸伞下,任何地方,他都可以栖息。

 

因为他这样的人,不配拥有家。

家是什么?那是安分守己的人妄图祈求栖居的地方,薛洋不曾羡慕过,他也看不上。

有时候夜半梦回,他也会梦见从前的家。他印象里的家是个挺括阔绰的地方,但是那样的梦里,他往往站在窗外,里面灯火通明,他的兴意阑珊,寒霜挂鬓。他那样子,落魄的像一条无家的野狗,像漂泊的孤魂。

不是自己的,就不要肖想了吧。

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他有家,会是什么样子。

 

哪怕魂魄万里归来,也能安然。哪怕身死他乡,也有人守着灶台,等你归来。他闭上眼睛,那炉火的光模模糊糊。他睁开眼睛,看见窗外青灯古观,鸡鸣寒月,打更的人更加扯紧了衣服,打一声梆子,拉直了嗓子,颤颤巍巍喊——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薛洋第一次见到晓星尘,并不是晓星尘自己认为的那一次。

他第一次见到晓星尘的时候,晓星尘刚下山不久。他站在镇子的小路上,语气平和地询问着路途。红着面的姑娘咕咕唧唧,半天讲不出一句话来。薛洋坐在路边摊子上,轻轻“切”了一声。

“我想问问,岐山温氏怎么走?”

“这位郎君好生奇怪,岐山温氏早就灭了呀。”

“那请问,离这附近最近的仙门世家是哪里?”

“我想,大概是兰陵金氏吧。”

“有劳。”

 ······

薛洋听了这话,嘴角一翘,脚底抹油,脚步也松快起来。开天辟地头一次,薛洋一甩银子,居然把账给结了。

他没想到,晓星尘居然拒绝留下。

薛洋其实最早并不讨厌晓星尘这个人。他听说过晓星尘的来路,他觉得有趣极了,又是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家伙,好嘞,看谁混得更惨呢。他第一次见到晓星尘的时候,心里想,我的个娘,我第一次见到被扫地出门,把自己混得这么不自在的。

 

是的,不自在。晓星尘的派头在薛洋看来,浑身不自在。

 

那一身白,请问您是穿给谁看呢?是不是专门穿给我这样的奸佞小人看?要不然,穿给世人看?装的磊磊落落高风亮节,管他谁信,反正我是不信。要我说,做人与其虚伪,不如下流点儿。起码老子下流得风风光光,起码老子下流完了敢作敢当。

他和金光瑶分享了自己这个观点,金光瑶说,不是这样的,各人有各人的世界。

 

薛洋瘪瘪嘴,不以为然,他继续过着自己风风光光敢作敢当的潇洒日子,一直到被晓星尘抓住。薛洋被抓住的时候,也没太把这当回事。他经常边吃饭边和晓星尘聊天,聊得开心的时候开怀大笑。他把自己的观点又分享给晓星尘。

 

晓星尘皱一皱眉,说,薛洋,我觉得你非常可悲。

 

“我可悲个什么劲儿?我想杀的人都杀了,想干的事儿都干了,有什么可悲?”

 

晓星尘继续摇摇头。

薛洋看着他笑。他边笑边摇头,他没指望晓星尘明白这事儿。我从泥里摸爬打滚懂得的东西,你凭什么懂得?你要是懂得了,我还越发觉得不公平。你看你那双手,多干净,单薄几处剑茧,你有帮人劈柴劈到深夜,就为了换一顿残羹冷炙吗?你有夜里冻到哆哆嗦嗦,连一间打盹的破马棚也没有吗?我手上,老茧结遍了。我受过什么,你受过什么,你看看我这双手——你看看我的小指,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你——

 

——他抬头看了看晓星尘,叹了口气。

 

不提也罢。

“薛洋。”他认真问:“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吗?”

我怎么知道?我要知道,早就找了解决的法子,金盆洗手,浪迹天涯。你也别说,我亦是少年人,看见别人轻裘快马,借酒当歌,我也有不甘。可惜这世道与我过不去,我也不用谁来怜悯,我倒笑你,自己螳螂捕蝉,不知道黄雀在后。你却听我一句话,快点离了这里,回你的山上去吧!

凭你用什么办法,去磕头,去下跪,去苦苦哀求,总之离了这里才好。你那上山,多少人做梦也想上去看看?身在福中不知福,嘴里还说什么济世悬壶。你也不看看这世道,你师父在山上住了几百年,倒比你看得通透明白。

话说回来,你又看过什么呢?

 

薛洋笑得更猖狂更得意,简直要上气不接下气。可是晓星尘的神色不见一点儿变化,他依旧平平淡淡的,像水一样。

 

“为什么?他们都该死。我就是讨厌这个世道,怎么啦?我就是什么都讨厌。我恨死了这些人,他们凭什么?一个个耀武扬威,凭着腔子里流着的那点血就仿佛高人一等。嘿,你别说,晓道长,咱们这个观点挺像。我也讨厌世家。”

 

晓星尘没有理会他。他自顾自说了下去。

 

“薛洋,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你这样做,肯定是不对的。”

 

他的眼睛静静的,仿佛里面藏着一泓泉水:“如果常氏某个人得罪了你,那你可以去找他麻烦,我不反对。以直报怨其实没有错,可是你为什么要去杀了所有人呢?难道厨娘也有罪?难道丫鬟也有罪?”

 

“杀人总要有一个理由。可是杀这么多人,我觉得你没有理由。”

 

薛洋冷笑了一声,嘴角推出一个笑来。他喝了一口桌上的茶,第一次认认真真和晓星尘谈起话来。

 

“他们身上都流着常氏的血,都是常氏养的狗。我为什么不杀他们?我留着,等他们哪天翻身来咬我吗?常家人,个个都该死。”

 

“你看,”晓星尘说;“你这话多矛盾哪。前一口说自己讨厌世家,后一口又按着世家的规矩来行事。你若真是讨厌世家,何必把他们当做一家?”

 

“你才奇怪。分明讨厌世家,还留着他们做什么?不可理喻。”

 

薛洋嘻嘻笑着说这话,说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心虚,可是他没说出来也没表现出来,晓星尘沉默地摇摇头。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家伙,道不同不相为谋!薛洋咂摸其中味道,说是是是,想必道长也不愿意与我为同道中人,不如咱们各自行个方便,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从此天高海阔,我薛洋哪里不能逍遥,必定再也不来惹得道长心烦。

我们不过命中过客,何必苦苦相逼?所谓积德行善,那也是下辈子的事儿了,实在与我无关,咱们很像,晓星尘,我猜,你也和个倦鸟儿似的,早就飞累了,恨不得早些找个地方停下来歇一歇,晓道长,你肯定想家了吧?

不过这些话他没问出口,他在去金陵台的路上,心中默默念叨的,全是这些东西。

 

“道长?道长?”

“啊?”

晓星尘恍惚回过神来,才发现日头已经偏西了,他回过头向着薛洋的方向问:“什么事儿?”

“道长。”他的声音有些闷闷地:“今儿个是不是要下雨啦?我看窗外天阴。”

晓星尘有些惋惜:“若是下雨了,那就去不成了。怕是晚上的市也不会开了。不过七夕这天,按惯例是不能下雨的。”

“为什么?”

“牛郎织女会鹊桥的日子,若是下了雨,喜鹊儿湿着翅膀,怎么好搭桥呢?”

晓星尘的眼底竟然当真又忧虑,他倒是个多情的人,事儿管得好宽。

“道长,要是下雨,你就给我们讲故事吧——你给我们讲讲,你原来住的地方,是怎么一回事儿?”

阿菁一叠声儿应着,想听想听,道长,快讲吧。

 

晓星尘的眼神微微飘忽了一下,他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一点儿熟悉的气味,可是他又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是觉得很奇怪,仿佛从前和别的什么人进行过相似的对话。关于家,关于那归巢的倦鸟,关于苦苦寻不到的一个归宿,关于抵死挣扎的坚持和自甘沉沦的堕落。

可是他来不及想那么多。他闭上眼睛微微回忆了一下,然后开口讲了起来。

 

我的那个地方,是一个湿润潮湿的地方。每到了夏季,那里的雨,浓稠得化不开。

所有人都烦透了那些雨,但是有时候我会想,在这样一个多雨的地方,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你随时可以打起一把伞,雨帘子就是门帘,每把伞下都是一个世界。我就会撑一把伞,一个人走到山的深处。在山上的小亭子里坐下,我那个时候喜欢瞎想,就会想起来,很多很多年前的俞伯牙,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日子,在山中,卒逢暴雨,心悲,援琴而鼓。

 

他连看见山,看见雨都这样伤心,我想,他一定是个很寂寞的人。

 

那个时候山还是山,雨还是雨。那个时候我一个人打着伞,看见花朵潮湿而沉重,山茶的花苞一朵朵滚在地上,我和满山浓稠绵长的雨,一起呼吸着,那个时候漫山遍野,我找不到第二个人。

 

我有时候坐在山上,望着山下,师傅叫我,我才回去。甚至有的时候,我会故意躲着她,怕她看见我,连路也绕着走。有时候我会想,也许那个时候,我就该走了。当心不在了一个地方,哪怕穷尽办法也是禁锢不住脚步的。

 

我那个时候年纪还小,胆子却大。我那个时候不知道愁,也不知道怕。我那个时候,满腔痴心,满脑子美梦。但是我还是等着,无论如何只是等着。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实在太年轻了。

 

后来,十七岁那年,打点了行李,我自己一个人上了路。

 

我临走时,最小的师妹拉着我的衣角,问我将去何方?何时可归?我在那时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连要往哪走都不知道,怎么还痴谈一展抱负?那一瞬间我真的怕了,于是我只能说,等你长大了,下山来找我吧。那个时候,我再告诉你。

 

我走的那天,师傅没来送一送我。我不知道这些话,是否传到她耳中。

 

“不过,对于我这样的徒弟,她肯定挺失望的吧。”

 

于是满心憧憬的人带上所有的记忆和一把剑下了山。那个时候他多么年轻,多么爱这个世界啊!目光所及之处,连一声蛙鸣都是极好的。手挽一挽拂尘,就能挽住半个春天。

 

他走过山,走过水,走过姹紫嫣红开遍,最终竟只走到了断瓦残垣。他背着梦,背着善,背着他不变的信仰,最终只换得展眼乞丐人皆谤。他彷徨零落不解悲伤,执迷坚持流离痛苦,最后一颗丹心竟如尘埃落地,再也不愿意掀起波澜。

卿本佳人,奈何薄命。我本多情,奈何缘浅。

 

晓星尘有时候会摸索着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回忆。摸到了什么动情的,动作就滞住,呆坐着好久,想她,想他们,想这些所有人。那是师傅亲手给我系上的剑穗儿,这是师兄送的剑囊。他想过去的和将来的,逝去的和未至的,想他曾经那些光鲜梦想的荒芜,想他付出的代价,想现实的苍白,想他的一无所有,想他的一无所知,想所有时候的咽泪装欢。

 

我竟不知道,世道是这个样子。我这一辈子,活得真是窝囊。

 

他伸出双手妄图摘下星星,他打开眉睫竟奢求全部月光。他的指尖碰到灼灼火焰,我的心是烫的,指尖触到,也会融化。月色越发的好了,我也曾经是喝酒舞剑簪花作弦的少年人。我曾经......我如今......

 

越发活回去了。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著生死权。 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舟! 地也,你不分好歹难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你待是要我进了那阴阴森罗殿!你待是要我顷刻间丧命归黄泉!非要这点善心碧血归了湛湛青天,才算我满腔旧恨得惦念!

 

晓星尘这一辈子够累了,除了死,他真是什么都经历过了。

他也没有别的东西,他就只剩下这条命了。不过,活着对他而言究竟还是一件好事。哪怕这辈子没有翻身的机会,我做个痴人也甘愿呢。我不过是个苦心孤诣的傻子,这话他没说错,我也心甘情愿做个傻子,眼睛瞎了,总好过心也瞎了。这世上的事儿,我也看了个七七八八。我总算知道了山下是怎么回事。

 

师傅,我不后悔的,你看,我这颗心交出去了。

 

那雨在黄昏时候微微下了会儿,到了傍晚居然停了。银汉迢迢暗渡,这世上痴男怨女无数!打那天柱折,地维绝,最斩不断的,是情丝一线儿牵。鹅黄翠绿,粉香盈盈,团扇轻摇,折花簪鬓。这样的日子,最动人的是含羞媚眼相欢笑,最抢眼的是灯火阑珊女戴孝。最欢人心思的是枕边人眼前心上,最惹人埋怨的是心上人不知何方——

 

——今夕复何夕,可共此灯烛光。

 

薛洋走在最前头,手里拿着根糖葫芦,阿菁跟在最后头,手里也拿根糖葫芦,晓星尘在中间,又要追前面的,又要等后面的,唉声叹气,好似养了两个魔王。

平日里冷冷清清,七夕节下热闹起来,反而嫌不惯。阿菁年纪小,看什么不新鲜?又嫌装瞎不方便自个儿便跑没了眼,也不与什么人知会言语一声。晓星尘一喊,发现人不见了,急得无可不可,好似丢了亲女儿一般,急着便要去寻。

薛洋轻嗐一声。

“她那个鬼机灵,又是那个脾性模样,谁敢欺负了她去?哪怕拐媳妇,也不会拐一个瞎子。”

晓星尘哪听得这话?转身就要去寻。薛洋没跟上去,在后头遥遥喊了声:“我在这儿等你啊。”

晓星尘没有应,不知道听没听到。他的背影不一会儿就在夜色中淹没了。暮色四合,周围隐约有流萤窜动,四周灯火明亮,于是这几点微弱的萤火也很快被淹没。

 

将那三春看破,桃红柳绿待如何?把这韶华打灭,觅那清淡天和。说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到头来谁见把秋捱过?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更兼着连天衰草遮坟墓。这的是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似这般生关死劫谁能躲?闻说道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

 

长生果可堪长生?婆娑劫婆娑依旧?群玉山头见,瑶台月下逢,若非是冥冥之中注定,今生为何又偏偏遇着他?君不见三春韶华易垂暮,美人如何长依旧?青梅枯萎,竹马老去,只是一日不见的功夫——到头来,谁也不曾把秋捱过!

 

薛洋站在原地,一瞬间有点莫名。喧嚣热闹包裹着他,让人不得不感到孤独。七夕时节,连灯火也温柔,他手里拿着糖葫芦,脸颊上沾染了万家灯火。

他长得很好看,若是单单站着不说话,就会叫人看痴了眼。可惜他自己不自知,他似春风拂过,并不知道扭住了多少情丝。他举起刀就是一斩,哪管得了温香软玉,又怎么会在意儿女情长。

 

什么时候,他这样的人,竟也有资格站在万家灯火下了?单是沾上点光,也莫名其妙激动得很。你这过客,如今难不成也倦了?居然做着美梦,也妄图找一个家?

做梦。

“你在这干嘛呢?”

脆生生的声气,一听就是不懂事的小丫头片子,敬称也不晓得用。薛洋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衣摆被拉着。小姑娘约莫七八岁年纪,手里提着个灯儿。

“你怎么一个人?我娘说,这个日子,大家都是成双成对走在一起的呀。”

薛洋看着她,久久不能言语。

“你不也是一个人?”

 

小丫头似乎是正没事,望四周东张西望。她听见这话,噗嗤笑了出来。回头看着薛洋,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羞不羞?我和爹娘一起来的,怎么是一个人?不过这会儿,他们去求灯啦。我就在这儿等着,怕他们待会儿说话不好意思呢。”

薛洋听着好玩,又问:“求灯?求什么灯?你手里不是有个灯吗?”

“你怎么这个也不知道!”丫头片子急了,招摇起来:“我爹娘的灯,是保佑阖家幸福平安的。我这个灯,是个姻缘灯,是替我以后领的......怪了,你姻缘灯也没领一个?”

薛洋笑笑,没说话。他的眉眼淹没在暗处,光华四射,找不到合适的人。

“我没有喜欢的人呀,也没人喜欢我。”

“怎么会没人喜欢你呢?”小丫头又笑起来:“谁带你来的,谁就喜欢你呀。你连这道理也不晓得?在我们这儿,拉着人来七夕灯会,就是喜欢啦!”

唉,郎君,你莫要害羞,你看着吹花嚼蕊好时节,月儿好不容易得晴圆,你也舍得阴缺?多好的日子,夏风吹得脉脉。哪怕是喜鹊儿搭桥,也含羞带怯。你倒看,灯儿点起来了——

薛洋一瞬间有点愣,没听懂。什么叫就是喜欢了?谁喜欢?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却乱得像一团浆糊。他只是目光急切张望,除了让目光流连寻找外,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拉着人来灯会,就是喜欢了呀!

他的脑袋砰地一响。

“哎哟——”丫头片子故作老成,扶额长长叹了一声:“原来这位哥哥你还不知道呢?我这个灯给你了,你快去找人家吧!——见了这个灯,谁都明白你的意思啦!”

——那灯是个莲花绣球灯,中间点着一小根蜡烛。烛火儿晃晃的,并不知道自己有多恼人。灯火葳蕤,红尘似水。你可看见那红烛昏罗帐,正端得何人帐底卧鸳鸯?

 

“......细打量,一个是戏子红衣抹海棠,一个是佛爷玉面生更香。风月歌舞场,显贵笏满床,这怎的,要生子满堂?”

前边是个戏台子,戏台子搭的高高的,远也看得见上头的人。小姑娘见他没接,有闻见亲娘一声紧一身叫着寻她,只好把灯放下,转身跑开。

 

“欸,我在这儿呢——”

 

薛洋依旧没拿那灯,而是望着远处的戏台。戏演的什么,他看不清楚,他只是在那一瞬间想到,若是有个人众里寻他,争奈回首是灯火阑珊处,也好过达达马蹄千万,只有我是个美丽的错误。

 

想什么呢?

 

他忽然回神,于是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晓星尘找人不知道找哪去了,他正无事可干。谁蒸下了馒头在那儿等你,还怕凉了不成?薛洋提了脚便走,心中堵了口气似的。

 

他走前,不忘顺手捎上那个莲花灯。

 

“......当真好个愁人,又谁知是个仇人。我卷上珠帘,自在幽闺里独怜。天也,金戈铁马,他倒替谁争天下!地也,兵临池下,我不见人伴我天涯!哭断了寸寸肝肠,扯不住遥遥纸鸢——他也忍心做个负心郎!”

 

薛洋一个人跑到了戏台子下头,人挤得很,看着看着,就会看入迷了。戏不算什么好戏,只是趁着这个氛围——花旦嗓子往上头一吊,自有百姓给他捧场。扯了水袖掩面而泣,谁不陪着落几滴眼泪?阿弥陀佛,哪怕逢场作戏,也要讲究个唱和随应。

 

“你在这儿呢!”

 

阿菁在后头叫他,他一回头,看见小姑娘坐在晓星尘肩上听戏,她虽看不到,也不愿意矮别人一头,自在得很。薛洋觑着眼睛看过去,那小丫头倒尽兴得很。

 

“你既然看得到,不如给我们讲讲?”阿菁兴致勃勃:“我听了好久了,愣是没听懂怎么回事儿……她为什么要哭?她丈夫不是做了大将军吗?”

“做了大将军有什么好的?”

“丈夫做了将军,要什么没有?她怎么没跟着将军去享福呢——我知道了,那将军想来是个负心汉,当上了官儿,就抛了老婆,再找了个美娇娘......”

 

晓星尘在下头扑哧一声笑出来。薛洋看他,几乎淹没在黑暗中,眉睫儿长长的,缠着整个七夕的光华。他的神情几乎可以算上温柔——是那种毫不刻意的温柔,仿佛站在这儿,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了。

 

“道长怎么笑?难道唱得不是这个?”

 

晓星尘还在笑,边笑边说,你别逗她,讲得哪是这个。你给她讲讲,我看不见,怕讲得不清楚。

 

“这还不简单?”薛洋也乐了:“台上那个是个瞎了眼的臭丫头,总羡慕别人命好,想嫁将军,这不,梦做得太好,反而......唉,道长,你看看,我给她讲戏,她还打我呢!”

 

晓星尘笑得更厉害,最后顺了一会儿,才继续听戏。他边听边讲,声音慢慢的,缓缓的。他说起话来,像月光。

 

“这个姑娘,原是个风月场里接客的。她嫁的心上人上战场杀敌,没能回来。丈夫走后,夫家人轻贱她身份低微,把她赶出了家门......你听,这会儿她说在找家呢……”

 

薛洋凝了神听,没听出什么味道来,倒是阿菁那丫头听得聚精会神,眼泪汪汪,好赛看得见似的。

 

“你这丫头,哭什么?”

 

“她多可怜!她连家都没啦!”

 

“没了家有什么可怜的?”薛洋嘲笑她:“我也没家,你看我可怜不可怜?”

 

“你是活该,人家是可怜!”

 

阿菁图个嘴上快活,并未细细思量人家心上感受。薛洋的笑脸微微破碎了一下,接着陷入了沉默。晓星尘皱了皱眉,放了阿菁下来,小丫头自知说错了话,又不愿意嘴软,装出不在意的声气道:“道长,我去前边啦。”

 

“小心点,待会儿就回这儿来。”

 

阿菁应了一声,一蹦一跳往前走。她到了地上才看见,薛洋的脚边,停着一盏漂漂亮亮的莲花灯。

 

那莲花灯做工好精致,哪怕在这样的烟火灯会上,也要命地夺人眼。

 

好漂亮的花灯。

 

“这风也戚戚,这雪也嘶嘶,让我多少眼泪对着灯儿?刚染上旧愁,又添起新病,谁知道嫁个郎君,偏他命里拔着短筹?雪埋了脚脖儿,风灌了衣袍儿,叫我向谁问家在何处!我那苦命的郎......”

 

晓星尘和薛洋在光火与黑暗的交织中默默并肩而立,待唱过了一折,声音稍稍平息下去了些,他才道:“刚才阿菁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她才多大,我和她个丫头片子计较?”

 

既然这么说,那分明就是心头有了计较。晓星尘微微翘起嘴角,问道:“你真当自己没有家的?”

 

“什么真不真当,本就没有的东西。”他这样说:“道长,你也知道,我生来克父克母是个灾星,从来不晓得什么叫家。哪怕是个叫花子,也总有人愿意施舍两文钱,可我连这条命,都是从别人手里抢回来的。”

 

“你别这样说啊。”晓星尘转过头,语气认真地对着他。他认真起来,样子好看得要命,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几缕没有束上去的青丝略略飘扬——

 

——晓星尘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不再戴冠了。他用一根简简单单的月白色发带束着发,他也不会再臂挽拂尘,开口闭口普度众生。现在的他像一个最普通的人,每天安安静静活着,再也不去做那些曾今鼓舞他离开桃花源的梦。薛洋曾经一度以为,他是失忆了。

 

一个人,怎么可以把过去放得那么轻松?

 

后来他才知道,晓星尘根本什么也没放下,又或者说他其实什么也放不下。他只是把那些东西折得很小很小,藏在心底连他自己也看不到的地方。他那永恒不变的,可以逼死他自己的,就是那个傻傻的信仰。

 

晓星尘这个人,倔强的要命。

他的倔强,别人学不来。

 

“我以前碰到过一个人呢。”晓星尘说:“和你挺像的,也特别喜欢笑,嘴巴还硬,愣是说自己没有家。”

“那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薛洋的声音微微有点颤抖。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凭谁说得清楚,我也难道明白!说句实在,连他自己,怕也是不知究竟。

——那戏还在唱呢,声音也没有停歇。侧耳细听,似乎是出了什么岔子,台上的戏子又换了笑脸儿,腔儿也再度婉转深情。姑苏的调子,长长的腔儿,吊着游丝般的魂儿——

 

“我哪不知死人不复生?只当是大梦一场好绝情。可是人到眼前由不得不信,谁哪管如何修来今世缘。郎君,你倒把脚步轻轻放,听奴家与你慢慢谈。半夜三经风雪重,我一人独行哭······”

晓星尘笑了笑,笑得有点遗憾。

“这话你不能问我,我对他多少有点儿偏见。”他说:“一眼看过去,倒像是个挺好的人——我想你也听过这个人。兰陵金氏以前的客卿,薛洋,没人教养,误入歧途,修的鬼道,偏和夷陵老祖走了一路……”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否则,也不至于就到如此地步。”

薛洋一时间有些慌神儿,没顺过脑筋来。可气晓星尘清清明明,心里头没有一丝疑虑,反而叫他心慌。

 

“你知道我来这趟的意思吗?”晓星尘很平静地问:“我就是想告诉你,其实人这一辈子,怎么能总是个过客呢?”

 

“落叶归根,大雁南翔,都有个去处,人怎么能没有呢?人啊······别总想着过去,凡事还得朝前看。你看我,阿菁,还有你,磕磕碰碰这么过,难道不是一家人了吗?”

 

难道不是一家人了吗?

千里魂魄归来,化作一阵快哉风;俯首之间吐息温凉,也是一点浩然气。

 

哪怕······哪怕是偷来的一点儿念想,哪怕是自欺欺人,难道你也不曾动心?我这颗心,翻涌波动多少次,才慢慢重归于平静。你倒有了理,反倒叫我做这个恶人?偷心比偷命还要死,当真是该扒骨抽筋的大罪——

 

——惊堂木一敲,你给我从实招来,你是偷了谁的心走?

——大人,分明是他偷了我的,反赖我偷他的!

 

二更鼓敲下,这官司打得可笑,原告的哭哭啼啼,被告的反而笑意晏晏。惊堂木二敲——

 

——你可知怎样?这倒好笑,官司打着打着,打出一段姻缘来!

 

 

薛洋的心突突跳着,他的手捏紧了那柄莲花灯儿。灯穗子长长的,是一段流苏,纠纠缠缠垂下来,里面编织了不知道几多心事。过了路的人不再有家,这话是谁讲给他听的?他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他只想听晓星尘把眼下的话给说完来。

 

“那个薛洋,他的有一句话我倒赞同。人的家,和血缘,并不直接等同挂钩——”

晓星尘还在慢慢打着调儿说呢,薛洋已经忍不住了。在他听来,这话无疑撩拨勾引,骗他打开心,于是他欺身而起,扣住晓星尘的手腕,眼睛红红的。凑得太近,鼻息喷洒在对方的耳畔,温柔平和得像月光,急切鲁莽得如幼虎。他多少日子夜不成眠,否则怎的夏困深重?

今儿下了雨,空气里也弥漫着温和湿润的气息。谁哼着曲儿打我的心尖儿上路过,踩出一个个深深的脚印来。我微微叹一口气,竟舍不得抹去,偏叫那冤家猖狂得意,我才如愿以偿。

 

“晓道长,你知不知道,没血缘组成家,算个什么意思?”

 

他说这话时笑笑的,全然不见尴尬与犹豫,反而叫晓星尘红了脸。他反手把那莲花灯塞在了晓星尘手里,歪着头,嘴唇凑到对方耳畔,声音轻微蛊惑如拨弄最细的蛛丝。

 

“在我们那儿,叫成亲的。”

 

他等着晓星尘把他推开,等着对方大呼无理荒唐,他闭上眼睛静静等,心里骄傲得要命,嘴角还推出笑来。

 

他等了很久,等到一句和煦春风。

 

“你们那儿,也不过如此。”晓星尘笑着,璀璨得像黑夜里的一颗星子:“在我们那儿,都叫双修的。”

 

像春风携着暖阳,出乎意料又如约而至,薛洋一下子僵住了手脚,直愣愣看着他,良久,才开了口。

可是他刚张开口,他的眼泪就下来了。他的眼泪像是没关紧的水闸,薛洋这人,刚硬倔强,被人生生压断手指,都忍着眼泪没有哭一声。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面对不期然的、善意而不求回报的温柔时——

 

——是的,他束手无策。

 

因为这是他没经历过的情况,在薛洋并不漫长的人生中,他几乎没有经历过温柔,那种最真实的温柔。还有爱,不带有任何杂质的爱。他不曾可惜也不曾叹气,但是当一切来临时,我才要说,还好这苍天有眼,不叫有情人各奔东西!

薛洋这一辈子,杀人放火,偷鸡摸狗,什么混账事儿没有干过!可惜最该混账的时候,他偏偏选择了做一回正人君子。我到底是心气高,我到底是意难平。

 

你可记得从前杯酒?冰与雪,飘零久。

我会合十双手,跪在佛前祈求,一步一莲花虔诚念,升起风马,转动经轮,我苦心孤诣,我执念成狂。我要是疯起来,什么不敢做?可是过往多少年,我早就疯够了。我如今要一个归宿。

 

我不是什么糖哄得好的小孩,我下起手来,狼虎也颤抖。可是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归宿。

 

我这一生作恶多端,自认为罪无可赦,待死后直下阿鼻地狱,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怨,如果我也有一个归宿。

 

那场戏谢了幕,很俗气的套路,夫妻双双把家还。

雪夜漂泊的人,终当有一个家。

晓星尘回去的路上,一路提着那盏莲花灯。天上飘起小雨来,那一点灯火,显得很微弱很彷徨。薛洋在后边看着它,看它一摇一晃的,看它指着路,往家的方向走。原来我这样的人,也不总是过客孤雁,也有家。

 

断鸿声里,也有不为我悲的一天。

 

仿佛万事皆看缘法,你我无缘,那便错过吧。若是有缘无分,那便抱憾终生吧,若是缘分恰好,当真是叫人笑逐颜开的喜事,心中绽满了桃花树,烧破天机鸳鸯锦。

 

缘分缘分,这二字分明生来带在一起,打断骨头还要连着筋,又怎么会到了你我处,折骨断魂儿,徒有缘,再无分?

 

他闭上眼睛,听见一颗四处奔走的心尘埃落定,那一刻谁也不会相信,薛洋居然死心塌地。

 

给你讲个笑话,——缘分这东西,你要看它来不来巧不巧。有时候它来了,时机不巧,那便是有分无缘。有时候它不来,直叫人等红了眼睛,这叫有缘无分。

你若打路边经过,看见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要知道,那是在等一个归人。

 

在世间所有最美好的风景里,只差你是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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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吧洋哥!道长也会耍流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有一点感言。我真的超级荣幸可以和各位老师们一起参加活动产粮!但是看文案也知道我是一个神经病(······)太抱歉了!我拉低全活动水平!

戏词是我乱写的,看看就好8

关于引用:

引用了郑愁予先生的诗《错误》

引用了窦娥冤片段

引用了《红楼梦》中惜春判词《虚花悟》

发表于2019-08-07.2264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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