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惊蛰

忘了我这个爬墙的人渣吧!

© 南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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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身份证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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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因是我那天给他办身份证。

他用的应该不是真名,毕竟不会有人在登记名字的前几分钟被拉走商量。反正最后登上来的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不起眼也不惊世骇俗。这两个人确实很奇怪,到了登记年龄的时候,他又转头看着陪他来的那个人。

让我有点起疑。

“稍等一下。”陪他来的人把他拉走了,站在墙角给他算着什么,我喝了口水,继续低头看手里的手机,就是这个人,已经打过了招呼,无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要问就行了。

稍等了很一会儿,最后办身份证的人低着头说,“吴邪,我真的算不清了。”

“我也算不清啊。”陪他来的人说:“你难道不知道我家的数学都是狗教的么?”

我把水杯放了下来,今天来办证的人不多,能等。我心说看着也没多大年纪,怎么就算不清,过了一会儿,看见来办证的人转过身来了。

“好的。”我说:“商量好了吗?先把名字填一下。”

他下笔又踟蹰,吴邪直接拿过笔帮他把名字填了。我斟酌了几秒,觉得长着这样脸的人不该顶着这么平凡名字,没忍住开口:“张先生,确定是这个吗?”

吴邪的表情忽然尴尬了起来,转头对他说:“我就说了别让我来取吧。”

“没事。”

“那个,”吴邪转头看着我:“王盟和你们打招呼的时候可能是说叫张起灵吧。不用担心,就是他,没搞错人。”

我心说谁担心这个,拿一天工资干一天活,谁记得你带来的黑户叫什么名字。继续问,“年龄呢?出生年份和日期都报一下吧。”

“二十五,1995年。出生日期……”他又转头看着吴邪。在这件事情上他似乎非常重视吴邪的建议,吴邪也看看他,我坐在凳子上小幅度挪动屁股,想念门口违章摆摊的烤冷面,度秒如年。

得加培根。

吴邪还想拉他商量,我想再商量下去我就不用吃午饭了,说,“麻烦你们就地解决一下行吗?就别开会了。”

工作态度恶劣,我已经不在乎接到这样的投诉了,反正都是要找我办证的,这里就这么一个破公安,爱办不办吧。要不是看着他们大老远从福建跑来,我已经掀桌子走人了。

十一月份的生日,我说好,麻烦张先生坐在镜头前,需要提供一张免冠身份证件照。吴邪把照片给我,“是本人吗?”

“是。”

“采集一下指纹。”

尴尬的办证,我看见烤冷面已经推着小车走了,离开了我的视线。眼前的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我的午餐不翼而飞,我恨得牙痒痒。

“可以了,等电话通知来领身份证。麻烦去那边缴费40,”我刚想走,拎起包看见他们还不动:“怎么,还有事吗?”

我开始后悔答应王盟这件事了,吴邪把手机递给我,请我帮他们合影,现在黑户办身份证都这么大张旗鼓了吗?“太有纪念意义了。”吴邪解释,他打开锁屏,我还没来得及点开相机,猝不及防扑进眼帘的就是屏保。

有点诧异。

也是他们的合影,但是并不是普通的合影,十指是交扣的,我这才发现他们从头到尾的手都是相扣的。

我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

在这种时候就不用开口说话了,因为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当成有歧义,我试图直接打开相机,但是划了两圈,没找到相机图标。

这么看来,我好像还是在通过滑动屏保反复观察这照片。听上去很像个窥探他人隐私的变态。

吴邪注意到我的脸色变化,忽然有点不知所措。张起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手里的手机,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我背后打了个寒战,莫不是要把我杀人灭口了吧。

结果他把手机接过去,我以为他要帮我打开相机,他却打开了相册,翻出了屏保的大图,然后把手机递到我手里。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他。

完了,他是以为我想看大图,天地为鉴,我真的没有闲心情窥探这个,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看着大图,细节清晰很多,背景是个南方小村庄。照片上的张起灵依旧没什么表情,吴邪笑的很开心,对着给他们拍照的人竖了个中指。

虽然我努力认为他给我看这张图的目的只是为了证明他们关系的合理性,但是他的表情简直是,就是那种,隐晦,平淡,带着一丝炫耀。

是,我确定了,他原来是在对着我炫耀他的男朋友。把狗骗进来杀,真的不必如此。吴邪一把又把手机拿回去,点开了相机,干笑着递给我。

“抱歉抱歉,”他说:“哈哈,他有点幼稚。”

张起灵面无表情看了吴邪一眼,像是在对这个词语表示抗议。

“没事,”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其他词,只好说:“拍得很好看。”

我没想到这句话会打开他的话匣子。反正也吃不成午饭了,我靠着墙听他聊,张起灵坐在边上的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我发现吴邪讲故事很多纰漏,这大概就是王盟专门交代过不要管所以忽略掉的地方,比如他们是如何相识的,比如为什么他忽然提到“过了十年”。

“过了十年。”他点上烟:“我又碰到了他。”

“是。”我说:“公众场合不允许抽烟。”

吴邪把烟掐了。“然后呢,”我问,“就去了福建定居吗?你们两个人?”

“还有我们的一个兄弟。”

“不错啊。”我说:“祝你们幸福。”

吴邪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肯定的。”

“记得定期来给身份证办延期。”

“啊?”他好像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低头对张起灵说了句什么。接着他抬头说:“好的,希望他下次来的时候你还能替他办。”

我那个时候太年轻,没有咬文嚼句的习惯,也就没有注意到他的语句细节,单单说了“他下次来”,而不是我们下次来。我给他们拍完了照,把手机递过去,目送他们走过马路,有说有笑,我忽然想起来王盟今年好像四十多了,吴邪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年轻。

很多细节都是我没有注意到也解释不了的。

吴邪把他们的合影发给了我,夸我拍得好,兜兜转转扯了一圈,说希望我能把这张照片打出来,贴在比较显眼的地方。这样张起灵下次去就能看到。

我说好,我可以贴在办公桌上,你们还真浪漫啊。

“浪漫吗?”他苦笑了两声。

手边只有502,一旦黏上就扯不下来,身份证我给他们邮寄了过去,时间过得很快,他也一直没来给身份证延期,不过如果要办延期,他也只能来这了。

这或许是吴邪的一个圈套,我聊天的时候问王盟,王盟没回答我。他无厘头地说站在法制的大厦下,每个人都是要用到身份证的,不用担心,他总会来的。

 

我要退休了,没有人能一辈子在那里等着,那张照片还在桌角上,执着地守候着人。我想改天要告诉新来的小姑娘,这张照片有什么故事。

那天我在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走人,鬼知道为什么办身份证这种工作我做了一辈子,每天千篇一律,照相,登记,缴费,您走好,等电话通知。

就在我准备下班的时候,看见有人站在我的办公桌前,看着那张照片。我刚想说要办证续费明天再来,不期然抬头看见了他的脸。

他果然是一个人来的。

如果一张脸在你的桌子上贴了四十多年抠不下来,你是不会忘记的。

他和四十多年前一模一样,毫无变化。我忽然有点颤抖。

“你好。”我问:“办延期吗?”

 

他没理会我,也没回答。只是沉默着看着桌上的照片,我盯着他,没过几秒,看见泪水从他眼角滑了下来。

 

“我没忘。”他哽咽着说:“我没忘。”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的力气很大,生生把那照片从桌上揭了下来,十指鲜血淋漓。

我忽然明白了吴邪的那声苦笑,这真是世界上最残忍的浪漫,不许谁来插嘴。


我背上包,永远离开了这个地方。


 

 

 

发表于2020-05-15.904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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