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惊蛰

忘了我这个爬墙的人渣吧!

© 南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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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早就说过不要乱捡麒麟(8)

麒麟瓶x人类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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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厨房一边等饭煮熟一边看那个小厨师片牛肉,切得非常之好,不仅薄,而且还每片都一样的厚度,一片片飞快垒起来,很快就是一盘。

我给自己开了罐啤酒,边喝边看,小厨师很健谈,一边片牛肉一边和我聊天,轻车熟路,完全不担心切到手。

这个小姑娘是真的很小,看着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动作却熟练麻利得让人有点心疼,穿着一条长过膝盖的围裙,不知道是从谁手里继承的,已经洗的有点脱色了。

我喝着啤酒和她说话,“你一直在厨房吗?刀工真不错。”

“原来有两个人,”她眼眶有点红,说,“原来是我和我妈,但是前两天我妈走了,所以现在只剩下我了。”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胳膊上还戴着孝,但是围裙太大了,几乎完全遮住那个孝字。

“节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换了个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张明月。”

我有点惊讶,“你不从海字辈吗?”她年纪看着不大,应该和张海客他们是一辈的。张明月把手里的牛肉片完了,全部摞在盘子里,然后换了一块面团来揉,她看了我一眼,笑了笑。

那种笑容是一种稚嫩的苦笑,只会出现在很小就懂得很多疾苦的孩子脸上才会出现的笑容,世事人情展眼黑,她恐怕看了更多。

“我不能从海字辈的,”她说,低着头揉着面团,“妈妈给我取这个名字,因为我出生的那天晚上,月亮特别圆。”


我没有想到这样短短的对话,会让张明月给我讲一个故事,继而牵扯到整个格局的变动,她的描述,使我听到了关于张家的完全不同的版本。


张家是一个体系严格的家族,森严高压的管理让所有人都只能在自己的岗位上,一代又一代,干着熟悉的工作,做着一样的人。然后随着时间的变迁,有一批人慢慢淡出张家,领一批人远离张家核心,地位越来越低。

这是一个几乎完全固化的家族,没有血缘的人,几乎就是没有机会。

张明月是家里的小孩子,她有一个哥哥,他们一家人都是在厨房做饭的厨子,父亲是,母亲是,哥哥是,她自己也是,祖祖辈辈,没有停歇过。

在张家,贵族与平民的生活有着显著的差距,在张明月还坐在门槛上遥想新布的春衣会是什么样子的时候,海字辈的这一帮孩子,恐怕已经玩厌了手里的玉佩,开始期待更加新鲜的东西。

张家人严苛,无论对什么都不例外,在很多上层张家人看来,这些奴仆一样的张姓人和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毒打、怒骂是常有的事情,那个年代,并没有人权这种说法。

而这些下层人,更是没有还手之力,他们的血统不纯,灵力低弱,也没有资格受到专业的训练,想要在张家这种封建家庭里活下去,只有低下头逆来顺受。

这也是张家内部矛盾出现的起源,这种阶级上的仇恨世世代代积累,到后来竟然出现了下人向上层张家麒麟投毒的情况,张家核心的几位长辈大怒,将所有下层人的自由剥夺,只允许他们戴着镣铐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

听起来好像很正义,但是张明月的描述让我设想了那种场景,劳作了一日的父亲,只能给家人挣来一碗油水不足的面条,一个眼神不好,便要挨打,他们的愤怒似乎是应当的。

就在所有下层麒麟都戴上镣铐的那一年,一个孩子出生了。

这个孩子就是张明月的哥哥,一个并不光彩的孩子。

独特的事情是,他出生在灶台边,身上染上了一点灶火,误打误撞地,他成为了一只火麒麟。

火麒麟稀少,并且有成为族长的可能,即使他的火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三昧真火,只是普通的灶火,但是哪怕这样,对于上层的贵族来说,恐怕也是一个威胁。

这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他的母亲望着襁褓中的孩子,感到非常害怕,立刻找到几位哥哥商议。孩子的出生如果被得知,那么他所面临的危险将是难以预测的。

在这样一个家族里,谁也保护不了谁。

几位舅舅商议之后,都认为这个孩子会成为他们日后一个了不起的契机,他们打算隐瞒这件事情,对外宣称孩子已经夭折,然后偷偷把他养起来,为自己的未来买下一颗种子。

这是母亲所不知情的,煮饭的妇人哪里有这些谋略,她只想孩子活下去。于是她把孩子藏在了灶台后面,与几个舅舅一起默默抚养着他。

最开始知道孩子的只有几个人,到后来越来越多,几乎整个张家底层都知道了孩子的存在。孩子活泼,乐观,开朗,只是有些时候喜欢发呆,思考自己见不得人的身份。

但是与此同时,这些下层人,这些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甚至有些低俗的下层人,却全部保守住了这个小小的秘密,无论是为了什么,在他们看来,这个孩子的出现,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奇迹,也许在某一天,就会擦出火花来。

这真的是一个奇迹,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家族,在这个人人戴着脚镣的泥潭里,一个能自由奔跑的孩子,悄无声息地长大了。

他是这些人的希望,有人为他偷来书籍,有人教给他祖辈上传下来的一两招格斗,有人让他藏在自己的袍子下面,躲在门口听私塾里的孩子上课。

这个孩子,竟然跌跌撞撞地学会了很多东西。

与此同时,张家底层的复仇计划也渐渐浮出了水面。

一个晚上,几位舅舅找到这个孩子,给他讲述了自己十几年来周密计划的事情,听上去匪夷所思,但是如果孤注一掷,似乎也能行得通。

他要去盗取凤凰火,然后带着这些用心血培养他长大的人,走向更高的地方。

这个已经是青年的孩子非常震惊,他拿着那张关于计划的纸,双手微微颤抖。

十几年来,他并不知道自己竟然背负着这些东西,他就这么长大了,而当他回头时,突然发现所有人都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有人拿着一件黄袍为他披上,与此同时,初现的天光擦亮了隐藏在黑暗里的锋芒。

所有人都带着殷切的希望注视着他。

他的眼神在寂静的烛火里,擦过了舅舅脚踝上的镣铐。那些镣铐是用金属制成的,在黑夜里那么刺眼,好像能够燃烧。


讲到这里,张明月深吸了一口气,她的面团似乎也好了,于是放在一边,开始洗手。“你知道我哥哥那天晚上的反应吗?”她问。

我摇摇头。

“他一个人跑到我和我妈的房间里,哭了一宿,第二天早上,他就出发了。”

“你没有和你的哥哥一起走吗?”我问。

“没有,我的母亲带我留下来了。”她说,“母亲一直不知道这个计划,所以她对舅舅们的隐瞒非常愤怒。而且族长救过我的命,她说人不能做背德忘恩的事情,于是就和我一起留在了这边。”

“你恨你们的族长吗?”我问。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此刻非常宁静,我想我要重新审视这件事情,从我自己的立场。因为我发现,两边的说词实在是太多不同,此时我也不知道,究竟应该相信哪一边。

饭已经熟了,她开始帮我找肉松。张家的肉松质量比我家的好很多,我看了看标签,似乎是个德国牌子,上面的内容看不懂,我顺手搁在了灶台上。

“族长是个好人,”她说,“那年我还小,和我妈一起上山挖药,失足跌进了冰潭子里。我妈救不上我来,跑回去找人帮忙,路上正好遇见族长外出,他没多说话,立刻过来救了我。潭子太冷了,我命悬一线,族长用真火把我体内的寒气逼了出来。族长是个好人,我不恨他。”

她顿了顿,又说,“但是我恨族长身边那些人,他们什么也不做,却能趾高气昂,害人性命,我还恨我的舅舅。我妈就是被他一刀穿的心脏。他们骂她想攀高枝想疯了,不要自己的亲儿子。但是我知道,我妈妈不是那样的人。”

族长是个好人,我心想,你没有说错,他确实是个好人。

我想了想他身边的人,那些人,好像也不是坏人。如果张海客是个坏人,在张明月和母亲留下的第一天,恐怕就会把她们控制起来投入牢狱中,但他没有,到也还有良心。

到底谁是坏人呢?所有人都觉得对方是坏人吧。我把饭添出来,将肉松均匀地洒在上面,然后用勺子搅拌。我搅拌得很慢,边拌边思考刚才听到的故事。

张明月是一个很会自己排解忧难的孩子,她立刻又想起了一个新的话题,似乎是关于院子里的灯笼。她立刻自己说开了,好像忘记了刚才的忧愁。

也许很少有人陪她聊天,她那个忧伤的心被撕成两半的母亲,恐怕也无法和她谈论什么吧。

张明月用豆角炒了个橄榄菜,滴了几滴香油,给我下饭用,她从灶台下面摸出一本本子,看封面的泛黄程度,似乎放了很久,但翻开扉页,却还没有使用过。

她在上面写了“肉松拌饭”四个字。

我问她这是什么,她眨了眨眼睛。

“这是族长的膳食记录,”她说,“以前族长都是做什么就吃什么,今天真是奇了,竟然有想吃的东西,我得记下来。”

我笑了一下,端着盘子向闷油瓶的房间走去。

小样,我心想,还这么挑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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